齐如山谈名角“跟包的”:以后还不知有什么新花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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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跟包的”这个名词,早就有。不过据戏界老辈人云,现在与从前的情形,大不一样,明清两朝戏班,都是穿公众的行头,用不着跟包人。咸丰以前,还是如此。因为彼时没有自制行头的人,有的人自己带一个网子,因为公众的网子,有时与自己头形不合,用着不合式,所以往往有人自制。再者,就是武脚自己带一双靴子。
同治年间,名青衣胡喜禄,才自己特制行头。从前戏界人都说,他是有私行头的头一个人。武生戴的花罗帽,则是由名武生李春来,私自创制出来的。他戴出之后,人人说好看,遂风行起来,至今未改。以后私制行头之风,就渐渐地盛行起来了。于是好脚都要有一个跟包的人,最初不过是把私有行头送到戏馆应用,并不代为扮戏,一切穿蟒扎靠等等,都由班中管箱人伺候,不过也帮着招呼招呼。后来好脚自己又带管穿衣服之人,旦脚自带梳头化装之人,则跟包人,完全变成跟人了。
《洗浮山》余叔岩饰贺天保
再者,从前也没有自己带茶水的。后来好脚,恐怕班中水不干净,或怕人下毒药害自己,于是多自己带茶叶,而仍用班中之水,几十年来,有了暖壶,遂又都由家中带水,水壶便归跟包的管理。然脚色在台上喝水(行话叫做饮场),则由跟包人,把水倾到杯中,在下场台帘内,递与检场人,再交脚色饮用,而跟包人绝对不许到台上去。在光绪初年,尚是如此,后来慢慢地,就立在台上来了。是台上又多了这么一行人,乱哄他下去,他还是不听,自己也想出出风头,意思是:我是某好脚的跟包的。这与周朝齐国宰相晏平仲的车夫,同一性质,这种心理,自古皆然,无所谓可笑。
以上这种情形,最显亮的,是谭鑫培的跟包的。他不只带跟包人,连检场人,都是自带。所以每逢谭一上场,上下场门,总是立着三四个人,都有得意之色,这已够可笑的了。而叔岩则专羡慕这种情形,俟谭去世之后,他手下这群人,当然闲着无事,而叔岩把他们都约了来,有不愿来的且多方求人说合约来。他这样作法,不为别的,只是为他们立在台上,以壮门面,意思是:这些伺候谭老板的人,来伺候我来了。言外是我的技术,就等于谭老板。所以这些人,若不立在台上,叔岩还是有点不高兴。戏界人,都是这样的议论。
龚云甫之便装照
然而谭、余他们,都还守旧,总不肯使跟人背着暖壶,在台上立着。而刘鸿昇则维新了。跟包用两个人,一人背暖壶,一人拿茶杯,用时,一人倾于杯内,一人持到面前供饮,特另还带手巾,一面饮茶,一面揩脸,这已经够讨厌的了。而龚云甫,又添花样,永远用一人,背两个暖壶,上面都标着签,写着字,一个写一个“茶”字,一个写“人参汤”三个字。所以戏界有人讥笑他,说他应该把宫中的御茶房搬来,岂不更阔呢?李顺亭是最爱说损话的,他说: “御茶房是搬不了来,但下一次演戏,一定把张一元茶庄,及同仁堂药铺,两家的老板带来。”说得大家大乐。这真可以说是世风不古,世上好事不容易加添,而坏的情形,是容易风行的,以后还不知道,又有什么新花样呢。
(《京剧谈往录》三编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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